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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都，你被誰拋棄（四）
作者：平沙逐浪 時間：2004-2-3 字體：[大] [中] [小]
和JDV的談判繼續著，Tom在第二天打電話給我們，問我們還能不能少。接完電話，紀經理大罵北京人貪得無厭，得寸進尺！我正好把心里的怨恨也跟著發泄。罵完了，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張照片給我，“把這張照片交給T……Tom……嗯……，讓他看看這個位置，什么叫好位置，讓他學著辨認一下。我給你講，再少不能少過48。”說到這里，他壓低聲音，‘語重心長’的說：“不然你也白跑了，這樣的話，你還有8塊錢進帳曬。”
別嗯了，我幾乎想笑，你的English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見識過。好位置，商場廣告公司不是大公司嗎？業務從來不需要出去找，誰不曉得你娃心頭想啥子，樓頂上那塊位子這么大，沒得那個國內客戶輕易要得起，你娃還不是想一次拽出去，撇脫。不過話又說轉來了，老子要不是看在還有8塊錢的話，確實不想跑了。這么大的太陽，到天座底下去喝茶，巴適得很。
唉，鳥為食亡，人為財死，再跑吧。我再次不顧自行車痛苦的呻吟，來到Tom那里。
前腳進去，還沒有和Tom說兩句話，前臺小姐就進來了，告訴Tom錦天廣告的人來了。Tom抬起頭，“讓她進來。”
一個個子很高挑的女人走了進來。這個女人留著長長的頭發，穿著一套緊身連衣短裙，紅色高跟鞋把地板踩得啪嗒啪嗒之響。人沒進來時，聲音已經進來了：“Tom，你在干啥子。”我差點笑了起來，她用的是標準的四川普通話，“我一打電話，你就很忙！我早就說，掙錢歸掙錢，休息還是要休息的嘛。”
隨之而來的就是刺鼻的香氣，味道之濃，可以殺人。
“我說是誰呢，原來是你呀。”Tom顯得比接待我熱情多了。“我正在說我們的廣告的事兒，這不，他們也是廣告公司的。”
女人朝我們笑了笑，臉上的化妝品雖然比不上富士山尖尖那么白，但是也有一拼了。而嘴唇紅的，跟一個吸血鬼才吸完人血一樣。在我看來，只能用兩個字形容——可怕！
Tom為我們做了一個簡單的介紹，“這是錦天廣告的客戶經理玉小姐……”玉小姐，真他媽惡心的名字，說話跟一個彎彎一樣，曉得那個縣份上來的喔。我在心里不知挖苦她了多少遍，我也清楚是什么在作怪。不過人家是客戶經理，而我們呢，廣告業務，天上和人間的區別就在于此。一句話沒談，一個態沒表，我們就被客氣的請了出來，在前臺小姐可愛的聲音里，騎上自行車走了。
這是錦天廣告的四大美女之一，事實上，一直到錦天廣告消亡，我也沒有見到過其他三個美女。但是這一個美女已經讓我吃驚了，我想其他的，幸好沒有遇見，否則的話，我的心臟會受不了的。
周五的中午，Tom和玉小姐突然登門造訪，我瞪大了眼睛盯著這兩位。玉小姐的高跟鞋依然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，不愧是廣告黑馬的奇才，連走路都想到推銷自己。她的胸挺得很高，好像是在做廣告，做女人，挺好！其實，你不挺那么高，我們也知道你是女人。如果你想證明自己是女人中的豪杰，也不需要到我們這群小男生里來呀，瞧瞧我們，高的，高的象一木樁，笑起來跟一傻子沒得區別；矮的，矮得一標準二等殘廢軍人，往前一站，自以為酷型十足，別人整以為一白癡跺在那里；胖的，胖的見不到眼睛，入選《西游記》劇組，不需要化妝都很傳神；瘦的，瘦得以為是非洲災民偷渡到大陸，別說二級風了，就一級風這蝦子都必須窩到屋頭。你實在想顯一下，也該去找郭富城、黎明和劉德華這些帥哥呀，那才叫巴適。
玉小姐一見紀經理，就開始用郫縣口音撒嬌，“哎呀，紀經理，好久沒見到你了，你又胖了嗦。”
紀經理笑了起來，“我以為是那個，結果是我們四大美女之首，啷個不打個電話來嘛。”
玉小姐用“玉手”一指，“介紹一下，這個是日本JDV成都辦事處的王主任。”
Tom把名片遞了過來，“紀經理，久聞大名了，叫我Tom就可以了。”
紀經理接過名片，仔細看了看，“喔，你好，你好，我早就想拜會王主任了。”
“是呀，我也有這個意思，全賴玉小姐介紹。”Tom微笑著說。
辦公室本來就不大，玉小姐的香氣不斷從她的身上冒出來，仿佛空氣就是由她的香氣構成的。不過她非常大方，全然不顧辦公室里還有其他人，繼續用郫縣川話和椒鹽普通話，在她百般矯做的姿態中，用令人作嘔的矯音，在兩個領導間勾兌。
當她把手搭在紀經理肩上時，紀經理咳嗽了一下，“嗯，你們先出去。”我們也知道這樣的場合時少兒不易的，先行告退吧。
周末就這樣過了，我早早的溜回了家，至于玉小姐、Tom以及紀經理關于廣告位的談話結果，也沒有去多想。周日的時候，和娟娟、樊斌還有葉城一起坐車到溫江耍了一天。這個時候，我已經知道，管它4800也好，960也好，這煮熟的鴨子肯定是飛寡了，看玉小姐那個模樣，我知道這種女人絕對懂得怎樣去征服男人。在很長一段時間里，成都廣告公司招聘業務員，第一標準就是必須是女的，身高必須在165以上，而且口頭要求會喝酒，善于堆砌長城，該贏的時候絕對輸不得，該輸的時候要做的自然，讓對方不能察覺。要求和條件相當苛刻，看來成都廣告和國際接軌，還一時半會上不了議事日程的臺面，廣告同仁還有得路走。
星期一的時候，紀經理笑容滿面的向大家宣布，在他的努力之下，JDV已經決定和我們廣告公司簽約，這是非常值得紀念的事，它證明我們廣告公司又向前進了一大步，因為我們開始和國際大公司合作，JDV成為我們的第一個國際企業客戶，希望大家能夠團結在我和衛經理的周圍，繼續努力，云云。
散會的時候，他叫住了我和小丁，“你們努力還不夠呀，你看我一出馬，事情就很快解決了，你們要多向玉小姐學習，談客戶不能象你們那樣。”……
我實在說不出話來，玉小姐那套，我就是下輩子也學不來曬，除非我去做變性手術。
陳建走出辦公室，比了個中指，“爬喔，豁老子沒曬過太陽嗦，38一個平方，你娃談不下來才怪。”
啥子，才38一個平方，我當時就瞪大了眼睛。“你以為嗦，人家玉小姐給紀經理早就通了電話，你蝦子么，是個槍手，以為那個回扣就那么容易拿嗦，錐子，還是喝茶去。”
我不知道我是怎樣走出商場大門，整個事情就被玉小姐操控著，從開始到結束，而紀經理早就知道會是這樣。女人的招數確實厲害。換了我象一傻子，被人用磚頭撼了，還笑嘻了跟人家鞠躬。在不知所措中，我成為了談判的有效棋子。在那個時候，廣告工作者并不熱衷于學習和看書，我在辦公室看書，被視作了異類，同事們會時常拿我開玩笑。
有一次和小古兩人到后子門，那里有一個曾經很出名的書店，我已經記不得它的名字了，我拉著小古進去看了看，發現了一套從臺灣引進的廣告叢書，封面是灰色的，由中國友誼出版公司出版，全套54塊錢。我翻了一下，心里狂呼，這是套好書呀！我毫不猶豫地買了一套，還動員小古也買了一套。當時小古也不住稱贊這套書不錯。
過了一個多星期，公司會計開我玩笑：“你娃吃書店吃了好多回扣？”此話怎講，我實在不明白，會計大笑起來，“你娃哄人家小古去買套非貴八貴的廣告書，哈哈，又沒得用。”
“你啷個曉得喃？”我有些不高興，又不是鼓動你去買，多管閑事。
“人家小古說的，送人都沒得人要，唉，這個是小古的原話哈，我沒說哈。”她似乎看出我不太高興。確實我不太高興，買不買，是你自己的決定，何必怪人。
從那以后，公司同事常拿這件事開玩笑，“書呆”就這樣叫開了，更絕的是，“書呆”慢慢叫左音，變成了“樹呆”，為了順口，他們就叫“樹袋熊”，總之外號叫了一堆，唯恐沒有辦法完美的形容我。
回扣一分沒有拿到，我實在失望到了極點。一連好幾天，我打了卡便出去，一晃就是一天。
成都的夏天完全來到了，太陽不饒人似的，把渾身上下的熱量盡情散發出來，唯恐你幾爺子多出幾斤板油來。空氣里沒有一絲風，城市完全被這種熱浪所包圍。不能再在外面閑逛了，又沒有到發工資的時候，囊中實在是羞澀得嚇死人，電影院的貢獻決計是不敢去做了。
書，也不敢在單位上看了，泡了茶，便是看報和聊天，沒得啥子事情可做。同事們時常聊國外的廣告，他們常常評論，這個時期的國外廣告愛用女人，那個時期的國外廣告愛用風景畫，我不知道他們是怎樣得出的結論，在當時看來，我覺得他們幼稚，他們覺得我是一個不切合實際的人。在他們看來，廣告就是美術，畫好看，字寫得漂亮，就是成功廣告，他們并不知道市場營銷和廣告策略，他們也不想知道。
有時候，我很慶幸自己在大學所學的專業——市場營銷，老師雖然教得不是很好，但是他算是讓我了解了市場營銷和廣告的關系，而且在今天看來，所了解的這種關系，是正確的。
我時常搞不懂成都是怎樣的一個城市，說它落后吧，它其實是很前衛的，什么資訊也不差，特別在娛樂方面，沿海剛剛有的項目，這里很快就有了，決計慢不了半拍；說它前衛吧，它又太落后，特別是觀念。在當時，企業認為做廣告就是立幾塊牌子就行了，至于設計，不消了，字大就是真理，別人看得清楚，自然就記住了。